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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师姐,回国啦!”在泉州老年大学南音班上,66岁的苏诗咏阿婆正在上课,突然有人这样叫。
“哈,小鸡子(昵称)!”已然40年未见面,但苏诗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。当年,两人同在南音培训团上课。
苏诗咏,首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,是圈内有名的“四大柱”;她的弟子多是南音圈的中坚。更难得的是,她受邀到菲律宾、印尼教授南音20年。
今年9月,苏诗咏才回国。一回国,她不仅忙着在老年大学上课,还让歇业的东湖南音社重整旗鼓。
早上五六点练声 练成南音圈“四大柱”
1960年,泉州市南音乐团的前身——泉州民间乐团成立时,苏诗咏还是个15岁的初中女生。
乐团里资深的南音老师傅有十多个,第一批学员是现招的。苏诗咏从小就爱唱南音,很快就被推荐报考。
在苏诗咏儿时记忆里,左邻右舍、街头巷尾,好像谁都会来两嗓子南音。“那些老伯、阿姨,得了闲,就找个地儿聚起来,不用搭台,有人演奏乐器,有人唱,就是一出戏。”还是孩子的苏诗咏觉得好听,时常去凑热闹,慢慢地,完整地学会了几个曲子。
不过,这次报考,她是瞒着家里人的。“那时女孩学南音的少,大家都有偏见。”
在文庙的明伦堂那次考试,如今苏诗咏只记得“考官”很多,坐了一整排,还都是大师。“几十年了,不记得当时唱的是什么;他们让唱,我就唱;唱完,他们说挺好。”想到这,苏诗咏笑了,初生牛犊不怕虎,轻松过关。
第一批只留下了十来个,苏诗咏学的是演唱和琵琶。
被通知录取后,苏诗咏将消息告诉家人,没想到,遭家人一致反对。“哥哥姐姐都说,书念得好好的,怎么去考这个?”原来,当时讲究“又红又专”,学习科学知识搞建设,学南音有点“不务正业”。
苏诗咏坚持了自己的选择。回想起这份坚持,苏诗咏只是淡淡地说,“因为确实喜欢南音”。
在苏诗咏记忆中,第一届的南音学员很刻苦,每天早上五六点,她就跑到明伦堂水池旁练声,大伙也你争我赶。
正是由于她们的刻苦,她和马香缎、杨双英和黄淑英,成了后来南音界有名的“四大柱”。她和黄淑英,如今是泉州南音第一批国家级传承人。
印尼乐团抢老师 一去东南亚二十年
“那时的人,想得很少,只想着怎样唱好,没想要红啊、要赚钱什么的。”苏诗咏说。
当时演出,多是到厦门、漳州等地交流,每次都有很多热情的“南音迷”。
没想到的是,1970年乐团突然解散,南音成了“四旧”,大家各自分配单位。苏诗咏被分配到医药公司,丢了琵琶拿起笔杆。“解散后,上班、生子、照顾家庭。”苏诗咏和丈夫整整13年没再动过南音的念头。
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复兴,很多人劝她和丈夫“出来吧”,但苏诗咏还是担心某一天突然被解散。
直到市长上门邀请。
1983年的一天,苏诗咏家里来了位特别的客人——原泉州市市长,时任泉州市委副书记的王今生。
“王老和原来两个团友,专程来看望我。”苏诗咏尊称王今生为“王老”。“王老嘱咐我,当年的乐团,就培养了你们这几个啊。”苏诗咏记得,老市长说得意味深长,王今生前脚刚走,丈夫立马就跟她说:“诗咏啊,再不出去,看来是不行了。”
苏诗咏决定复出。此后,她在福建艺校泉州分校教南音班和梨园班。1987年,参加福建省南音代表团赴菲律宾交流演出。不久,一家菲律宾郎君社(即南音社)就来请她去教学。1992年,苏诗咏只身远赴东南亚,一去就是20年。其中在菲律宾13年,在印尼近7年。
一个有趣的小插曲,印尼那个社当年到处找她。找到中间人时被告知:你们晚了一步,已经被菲律宾给请走了。
叶落归根重新召集南音社
像苏诗咏这样,在国外一呆20年的南音老师,如今圈内已经极少。
“在国外一个人,很不习惯,很多人呆半年就走了。”到如今,苏诗咏还是不习惯喝咖啡,自己买了茶具,也因为当地没人喝功夫茶,成了摆设。
前后呆了20年,苏诗咏算一算,自己都感到惊讶。异国他乡,能呆这么久,她说,“是被华侨学南音的热情感动了,再有就是喜欢南音”。苏诗咏说,东南亚喜爱南音的大多是闽南新侨(改革开放后去海外的),“南音,就是乡音,正是华侨,让南音在东南亚能传承下去。”
在东南亚教学,让苏诗咏对于南音的发展有更多观察。
她说,初到菲律宾时,当地的郎君社相当兴盛,大的社有上百个成员;但近年愿学的人慢慢变少。“华侨慢慢老去,年轻人有兴趣的很少。”前几年,她所在的乐团组织了一场国际性南音会唱,效果还不错,曾有一家三代,从爷爷到小孙子都是“同班同学”,“现在很多人不会讲闽南语,南音的未来难说了”。
苏诗咏回国发现,泉州的南音发展不错。她说,zf重视,中小学开班,大学也有南音系,南音不是“四旧”了。
今年9月,苏诗咏决定在泉州定居,“老了,这里是家”。
回来没几个月,她没闲着。听说东湖社区南音社停了一年多,她赶紧让人重新召集;得空又到老年大学南音班教课。社区南音班开课时间是每周一三五的晚上,如今天气越来越冷,但她不顾家人劝说,坚持出门去上课,“一辈子都给了南音,还能出点力,我很高兴”。